宋词,在文学的阆苑中是瑰宝。
其形,浓淡有致;其韵,流光溢彩;其声,一如天籁。
让无数人为之痴迷,而我也是她的一名仰慕者。
她如一叶轻舟,不紧不慢地缓缓地划入了历史的长河,又以宠辱不惊之态看尽了两岸的繁花,给人带来几多唏嘘,几多怅然,几多震撼,它飘飘乎若遗世独立,惊艳于她开放的每个日子中。
每每品词,见那百转千肠的愁结,浓得化也化不开;那藏于心底的思念,落在笔端又停在最遥远的远方;还有那壮志凌云的绝响、金戈铁马般的咆哮,滚烫的情感滴落翻滚,铿锵有力……这一切,充盈着我的心。喜欢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看似不规则的排列,却在不经意间,说透了你的心思,让你猝不及防又眼角微润。
品宋词,各有其法,各有其美。
看白落梅的《一剪宋朝的时光》就如一幅水墨画,她以淡淡的笔墨描绘着词中的画面、意境,看似在说词中人,却又像在说自己。无论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还是“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抑或是我最爱的那句“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在她的笔下,词中的故事都是略带着梅花的清香,雨打梨花的哀愁,迷漫整本书卷。就像她自己所说“有时候,文字是薄弱的,抵不过世间一草一木。有时候,文字是那般深邃,短词简句,胜过万语千言。”
初识白落梅,缘于《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一书,她以诗一般的语言写了林徽因的一生,那干净得不带一点杂质的语言,即使隔着岁月,也让你清晰地欣赏到林徽因那份高贵与独立。尤其在看多了以冷静的笔触、研究的视角写的人物传记后,偶遇这本,心底是透亮与纯澈的。再后来又读了她的《在最深的红尘里重逢》,依然是淡淡的笔触描述着仓央嘉措那最美的修行,即使有哀伤,也藏在了最美的微笑中。
这或许就是白落梅,即使梅花尽落,也依然会在那白色的雪地上倾吐出芳香。《一剪宋朝的时光》就像一阵微风刮过你的心扉,留下了诸多,留下了若有若无的美,待你去品味。
而《蒋勋说宋词》一书则是把宋词的那份美直接而明了地呈现在你的眼前。他没有如白落梅从词句品读出发,而是由词人谈起,由词的发展历程说起,在他娓娓道来的讲述中,你会发现人类亘古不变的情感,在文学作品发展的每一阶段都以其最美的形态而呈现着,而宋词就如一曲曲忧婉的洞萧从悠远的天际飘然而至。
在蒋勋的文中,他所倡导的美学体现得尤为突出,他以精准的语言给予词人作品一份美学评论:李后主的《浪淘沙》是美学的上极品,因为有许多象征,对意境的处理非常迷人,又非常迷惑,那一刹那的生命伤感,却是生命里最后的谶语。欧阳修的词《朝中措》充满率性,“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这种率性令生命优美。苏轼的“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这种“偷窥”是中国文学里少有的一种活泼俏皮的美学经验,是少有的美学经验。在他的眼中,他的笔下,每一位词人,每一首词都美得有品格,有特点。
所以台湾著名作家张晓风说“蒋勋可以把低眉垂睫的美唤醒,让我们看见精灿灼人的明眸。善于把沉哑暗灭的美唤醒,让我们听到恍如莺啼翠柳的的华丽歌声”。他多年来在文学和美学上的耕耘,这份美也灿烂地开放于宋词中,留给读者去评判。
《曾是惊鸿照影来——宋词之旅》是诗歌评论家李元洛所著,他是令人敬仰的大师,具有雅士之情、才子之笔、哲人之思和豪侠之气。他将行万卷书与读万卷书合为一事,是为真正的宋词之旅。
读这本书,你会感觉每一首词的前世今生都透彻无比,因为李老先生爱将词与历史的背景放在一起讲述,如讲述文天祥词作品时,将南宋末年的社会现状与文天祥的风格并叙,让人彻彻底底感受文天祥其人其诗其词都如黑夜中振聋发聩的电闪雷鸣。看这本书可以获得的不仅仅是语感还有背后的历史故事,还有实打实的知识:词牌名来源,宋词与唐诗关联等等,李老先生旁征博引,谈古论今,读这本书会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最让我欣赏的是作者为解词意都会去走访那些与宋词有关的地方或者古迹。为解钗头凤,他入沈园半日却怀古千年;为重温秦观《踏莎行﹒郴州旅舍》找寻夜色下的津渡,他探看苏仙岭……文学作品是作者生命的片段领悟,必须要与作者所处的时代、与作者整个的生命历程相联系,才能体会、能感受。李老先生将自己的心境,所见的景物,再读融入到词中,品出了词的质感,从词中来,又到词中去,品得彻底,品得脱俗。
读书各有各有法,这样看二三本描写相同内容的书,想想不同的作者是如何表达的,对比着读也是一种有趣味的读书之法。正如宋词,她饱满与孤独、喜悦与伤感,各具其美,在不同作家的笔下又呈现不一般的生命之美。但无论何种美,都是令人感动的。
因为,好的宋词是令人感动的,好的书更是如此。